——往事杂忆之二
那的的确确是一个雨后的黄昏,爹突然说:“你去学郎中吧,挣个饭碗。”转眼到了端阳,娘准备了一块肉,10个包子,打发我随一位姓郭的医生去师父家拜节。
弯弯的山路盘亘了10来公里,便到了师父家。师父端着水烟袋,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笑道:“来了?”
我大约是满脸通红。身旁的郭医生用肘捅捅我,说:“答白呀!”
师父又问:“十几了?”
我怯怯地:“十五,虚的。”
师父笑笑,师娘也笑笑。到回家时,师父递给我一本书,记得叫《药性歌括四百味》,说:“回去抄下来,一个月内背熟。”
清贫的日子有时也过得极快。那天,我从田间收工回家,见堂屋的木椅上坐着个人,细看,是师父。他说:“一个月今日到期,书背得如何?来看看。”
娘便催着:“快去把脚上的泥巴洗了,给师父背书。”
于是,在坪前的竹林里,我低声背着:“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营养卫;黄芪性温,收汗固表,托疮生肌,气虚莫少;甘草……”忽抬头,见师父闭目躺在竹椅上,唯右手微微地舞动,如打拍一般。
这以后,我每月去一次师父家,背过一回旧书,又拿回一本新书。师父似乎一次比一次地待我好起来。终于有一天,师娘说:“你师父喜欢你呢!”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上。师父说:“若是天下雨,队上不出工,你就过来吧。”这样,我就时常如尾巴一般,随在师父屁股后面去出诊。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泥泞的山路上,我和师父各撑一把雨伞,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或黄昏,或深夜……
三年后,我招工至一家区医院,去师父家的时间就很少、很少了。又过了两年,师父突然在一个雪夜逝去。我闻讯赶去奔丧,师娘说:“昨……昨夜里,他还……还喊……你!”言毕大恸。
前不久,我做了个梦,梦见师父。便多日里心神不安。不知师父的坟上,如今是否衰草依旧?何时能去师父的坟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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