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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处山洞
发布时间:2011-04-26      来源:

故乡有座高高的黄土岭,岭上极少树林,只有着光秃秃的一副黄的脊背裸露在天底。于是,这样的岭上便少了些许的生气、些许的热闹,以及些许的撩人的故事。只是依稀地记得,在我长成为一个少年的那一年,有一天忽然黄土岭上多了一群人,多了一些声音,也从此给我的记忆多了一份悠悠的乡思。

那群人是去黄土岭顶上挖防空洞的。据说那洞要挖得很深很深,深得人进去了爬不出来。那挖洞的都是村上的人:一个少的,本是城里一家医院的医生,后来成了右派;还有两个老的,是村里谁都讨厌的地主。自然是要有一位监工的,便轮上了常持一柄梭标的民兵营长。我们便好奇,便常往岭上跑,便常朝洞口吐些唾沫儿……跑的次数多了,姓周的营长便凶我们,说是要把我们关进洞里去。幸亏我们早听说了,这洞原是准备着打起仗来关村上的敌人的,亦即是早早晚晚挖着这洞的三老一少4个人了。便不怕,依旧着有空就往岭上跑,且盼望着这洞早些挖成,盼望着早些打仗,盼望着将挖洞的人早些一个个关进洞去。

那时正是7月间。天好热好热,便常见周营长躲在窝棚里乘凉。赤膊、短裤。热极了,烦躁了,便到洞口骂娘,骂挖洞的偷懒、窝工,害得他陪着在这岭上受罪。这般着,那在洞中挖土的和在洞口用长长的麻绳系着竹筐向上吊土的便都急急地吆喝起来,互相着催骂起来……岭上于是好热闹。

也不记得这洞到底挖了多久,也不知这洞到底是怎样一个模样。只记得有一天我们照例跑上岭去,却突然不见了挖洞人,只留下那只窝棚孤零零地立在山顶上。那时已近黄昏,太阳润润的红得好媚好温柔。我们一窝蜂挤进窝棚,静静地躺在地上,目光钻过窝棚顶上的空洞,看天很低很蓝。蓝得如水,如母亲身上的蓝汗衫;低得伸手可触那若有若无、悠然飘游在窝棚顶上的云气。我忽然想:那洞中可以这般看见天么?

日子悠悠地一晃过去了20多年,其间几多风雨、几多恩怨、几多哭笑。如今,故乡的人们怕是淡忘了那山顶上的防空洞了吧?那挖洞的人呢?听说老者老矣,早成了古人;那年轻的呢?则忽然有一天回到了城里他原先工作过的医院,且不久又当了院长。姓周的营长呢?前些日子乡下来人说,他成了个什么“法师”,逢上谁家死人或病人,他便寻上门去,吼着、骂着、跳着、笑着……作些驱鬼的好事情来。我于是便忆起周营长,矮、胖,常光着上身,且喜欢穿条花花绿绿的短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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