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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姨太
发布时间:2011-04-26      来源:

八姨太究竟姓什么,我至今不知道。只记得儿时长辈们中我称她为八婶子;他们自己则叫她八大娘。直到好久以后,到了我长大成人,才知道她是人家的八姨太。

八姨太实在是美。乡下的太阳似乎永远晒不黑她雪白的肌肤;风风雨雨的农家生活似乎永远磨不粗她纤细的手脚。一头短发,乌黑;两弯秀眉,如画。村里的顽童们极是喜欢八姨太,时不时往她家跑。她家还有个儿子,比我稍大,记得叫春生。

春生没了爹,八姨太自然没有了男人。八姨太原本是城里戏班子的旦角。那年,她所在的戏班子被请到我们乡下给人家唱戏祭祖。后来就被东家看上了,就留下了,就成了人家的第八房姨太太。据说,那年她才18岁,她的男人已经50挂零。

八姨太在那家里没过上两年,我的故乡就解放了。那男人实在是一方恶霸,自然被枪决了。而她的娘家,原本是贫穷得很,却由于八姨太成了姨太太,那卖身的和馈赠的钱财变成了几十亩良田,土改时划了个富农。娘家的兄弟便怨着苦命的八姨太,断了往来。八姨太于是离开才住上两年的深宅大院,独自带着才一岁的春生,搬到山坳上的一处茅舍。

茅舍离我家不远,独门独户,屋前有株很大的枫树。秋天,枫叶红了,满树像一团很大的烧红的火,在山坳上孤零零地立着。我们常去树下捡枫球。冬天来了,将枫球埋在烘笼的火灰里,像木炭一样慢慢燃烧,那满屋里便弥弥地飘散着枫球特有的芬芳。这样的冬夜,围火闲聊时乡邻们便极容易地想到八姨太。

八姨太是苦。

日子一天天地过。八姨太曾经住过的仅仅两年的老宅成了一所乡间学校。春生慢慢长大了,去了那间学校上学了。八姨太从不去学校,即便是下雨天去给春生送雨具,也只是远远地站在学校近处的一侧大路边等着。有风雨袭来,吹动着她依然乌青的秀发,淋湿着她打补丁的衣襟。终于,春生从雨中跑来,娘俩便共着雨伞缓缓地向山坳上的茅舍的家中走去。

我不知道八姨太在往后的漫长的岁月里有没有人向她求过婚;也真的没有从乡间长舌的妇人口中听到过任何有关她的风流闲话。只知道他母子俩过得很苦;只是偶尔的某个漆黑的冬夜或秋夜听到她一声声凄惶的“我春生回来困啰……我春生回来困啰……”的唤儿声。那是乡间传统的喊魂声。据说孩子的魂魄走了家,便常闹病,只有母亲在深夜一声声的呼唤,迷离的魂魄才会回来。八姨太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唤,似乎掺和着一位苦命的少妇的血和泪,常常令乡邻们长长叹息。

18岁那年,我参加了工作。告别故乡去了很远的一个小镇。这以后便很少见到八姨太。大约是1975年冬季,我回家去看父母,听说八姨太死了。死得很惨。她死前三天,春生在一个水库工地上被塌方的石头砸死。掩埋好春生后,八姨太便死了。死在她家屋后的一棵松树上。她的后事,是村上的乡邻们帮着办的。听说办得蛮热闹。她长眠的地方,紧紧挨着春生的新坟。

慢慢地,八姨太住过的山坳上的那栋茅舍衰败了,坍没了。只有那株高大的枫树还在。秋天,枫叶依然一片火红。远远的人们望着了,便会偶然间忆起八姨太,忆起在这山坳上,曾经有过一个苦命的女人。而且,那女人曾经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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