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2月1日，素有湘西门户之称的慈利县城发生了一起罕见的97人鼠药中毒事件。事件发生后，在当地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下，卫生、公安等部门迅速而有效地组织了抢救，使包括53名学生在内的中毒者全部生还。

这起恶性案件，在慈利县上上下下引起了强烈震动，一时间，人们不敢到餐馆进食，连孩子们也不敢再吵着要零食。与此同时，社会上传言四起，一股不安全感像冬日的寒流侵袭着慈利城乡。

急报：永安小学49名师生中毒

慈利县城关零阳镇永安小学坐落在澧水河畔。因为去年7月23日的那场洪水将校舍全部冲毁，如今的学校基本上还是一片废墟。全校11个班级中，一至四年级的学生寄学在约一华里外永安大桥旁的一栋楼房里。

12月1日上午11点45分，像往常一样学校放学午休了。二年级学生陈焱背起书包一路跳着蹦着回家。陈焱的家在永安大桥桥头，他父亲陈奉全从县氮肥厂下岗后，筹了一笔钱在桥头开了这间小餐馆。仅仅只是横过一条马路，陈焱就到家了。陈焱嚷着：“饿死了！”他爸爸便赶紧撂下手头的活，给他下了一碗馄饨。这天天很冷，北风在澧水河面上打着旋儿向人扑来。陈焱三下五除二将满满的一碗馄饨吃下，抹抹嘴，几个蹦跳就又去了马路对面的学校，这孩子才7岁，正贪玩。

也不过仅仅四五分钟，陈焱突然蹲在地上呕吐，随即倒在地上，手脚不停地抽搐。正在锅台边炒菜的陈奉全听到对面的一片惊呼声，将手中的锅铲一扔，一个箭步向儿子奔去。后来，陈奉全回忆道，他跑出店门时，无意间瞥见店堂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好是12点过10分。

在永安小学寄学的这栋楼房里，正好有一家城西卫生院分院。那天中午值班的熊成之医生今年1月8日告诉记者：“陈焱被抱到我的诊室时，已经口吐白沫，瞳孔散大了。”熊医生赶紧给陈焱作对症处理。还没来得及处理完，几分钟之内，陈焱的同学陈晚婷、陈名涛、陈东、陈红元等相继发病。这使人们一下子紧张起来。永安小学谢志武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们一下都懵了。潜意识里告诉我，出大事了！”

也许纯粹是巧合。在这众人疑惑而紧张的时刻，有一个明智的人来了。他叫龚楚斌。这位36岁的年轻人是永安村的党支书。龚当时正在桥头的税务所缴税，目睹这一情况后，顿觉问题严重，立即用手机向县委、“110”、“120”报警！

这时，正是中午12点30分钟。应当说，正是龚楚斌的及时报警，才使慈利“12•1”鼠药中毒事件争取到了最宝贵的第一抢救时机！

12点40分，“120”急救车呼啸着奔至永安大桥，将第一批中毒学生紧急接送医院。

几乎与此同时，慈利县委常委，零阳镇委书记于国鑫和卫生、公安、教育等部门的官员也相继火速赶到现场。

此时，永安小学已有49名师生相继中毒发病。

恐怖，迅速地笼罩着偌大的慈利县城！

毒源：环城南路养马塔001号

1998年12月1日凌晨，一股强冷空气降临湘西北上空，呼啸的北风从澧水河面上掠过，把个慈利县城搅得昏天黑地。像往常一样，赵春华凌晨2点即从床上爬起，唤醒妻子朱小华和帮工黄生健。他要赶在天亮前将客户预订的200多斤面食加工好。

4年前，21岁的赵春华带着妻子从本县井龙桥联河村来到县城，办起了这家面食制品加工厂。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县城近百家餐馆的面条、馄饨皮几乎都从他这里进货。他在县城原本没有什么根基，靠租人家的几间房子办起了这间小作坊。这地方叫养马塔001号，是一条深深的小巷的入口处。房子不大，约10来间，却租给了四户人家：一户姓黄的游医兼卖鼠药；一户贩卖小菜；一户是孤寡老头；再就是赵春华一家。6年前，这房子的男主人遭遇车祸亡故；3年后，女主人因精神崩溃又上吊自尽。如今又是3年了，赵春华在这处被街坊视为凶宅的房子里苦心地经营着自己的小作坊。

昨天晚上，赵春华又与姓黄的邻居吵了一架。虽在一个屋顶下，但他们两家一直不睦。吵架后，赵便闷着一肚子气早早上床歇息。临上床前，他嘱咐16岁的小帮工黄生健贮上几桶水以备明日和面粉用。小帮工便去接了三桶自来水，将大红色塑料水桶放在加工间；白铁水桶放在堂屋门边；酱色塑料水桶放在厨房外面的走道上。

赵春华一家终于赶在天亮前加工6批共276斤面食。到上午10点，这些面条和饺子皮被分别送往县城70家饮食店。永安小学门口个体餐馆老板陈奉全、戴跃进是这天最后的买主。校门口另一餐馆老板卓从华又从戴跃进那里分购了3斤饺子皮。

劳累了半晚和一个上午的赵春华售完最后一批货，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些累，想躺下来休息。然而，此刻，一场骇人听闻的鼠药中毒草事件，正在县城悄然爆发！

慈利县卫生防疫站食品卫生科林青成主任是在12：40分赶到出事地永安小学的。这时，火车站附近又不断发现中毒病人。循着出事餐馆进货的渠道，下午1点30分，公安和防疫人员便查寻到了养马塔001号。

毒源找到了！与此同时，防疫人员火速调查发现，赵当日生产的前四批面食所送的49家餐馆没有出现中毒事件，唯第五批和第六批生产的40斤面条和36斤饺皮所送的21家餐馆均发生中毒现象。而这批带毒的面食，都是用的厨房外走道上的那只酱色塑料桶里的水。

在迅速切断毒源的同时，根据流行病学和卫生学分析，下午2时，防疫部门即初步认定此次事件为化学性氟类药物中毒，并及时通知各医院按氟化物中毒对症处理。下午4点30分，经毒性检验认定，病人系鼠药氟乙酰胺中毒！

慈利县教委副主任吴庭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卫生部门及时地认定毒性物质，为病人的抢救赢得了宝贵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抢救：为了97条垂危的生命

病人在不断地增多。县城5家医院火速组织270余名医务人员进行抢救。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下午。一阵阵急促的警笛声划破闹市。警车、救护车、救援车一辆接一辆穿城而过。县电视台紧急播发新闻公告全县人民发现食物中毒者立即送医院抢救。县委迅速向上级报告案情。省卫生厅周绍明副厅长闻讯立即与省药材公司联系氟乙酰胺解毒剂。长沙黄花机场和张家界荷花机场作好随时空投解毒药的准备。97条生命，紧系着从慈利到省城千千万万人的心。

12月1日晚9点40分，一辆桑塔纳载着慈利县父老乡亲的期盼，在寒风冷雨中箭一般冲出长沙。车上，县卫生局局长刘自强带着1000支解氟灵，连声地催着司机：“快！再快一些！”

小车一路飞驰到汉寿县太子庙路段，不料前面发生车祸，600余辆汽车被分别堵在两端。在交警的协助下，司机一路长鸣在长蛇般的车流之中，终于行至车祸出事地点，只见一辆翻倒的大货车挡住了前面的去路。已是火烧眉毛，偏又遇到这等恶事，寒风中的刘自强禁不住额上冒出冷汗。这时，司机突然发现翻倒的货车下面还有一个狭窄的空间。刘自强一喜：“好，生死在此一搏！”司机小心翼翼地驾车钻进货车车厢底下，奇迹般地从那道缝隙里钻了出来！

凌晨1点10分，桑塔纳小车终于到达慈利。

从慈利到长沙，往返1200余里；从案发到解毒药运回慈利，时间仅仅只有13个小时！正是这分秒必争的13个小时，人们抢在了死神的前头，夺回了97条宝贵的生命！

5分钟后，每个中毒的病人都注射了解氟灵，凌晨4点，昏迷的病人们先后恢复了神志，转危为安！

……

12月3日，紧张忙碌了两天两夜的慈利人终于露出了笑脸。97名鼠药中毒患者全部脱险，无一死亡。至1999年1月8日，最后一例因中毒后摔成脑膜外血肿的病人黄永初也痊愈出院！

谜底：案件告破尚待时日

慈利“12•1”鼠药群体中毒案的抢救工作虽然降下帷幕，但人们依然在问，鼠药是如何掺进赵春华加工的面食之中的呢？

据慈利县卫生防疫站1998年12月15日的调查报告称：“经流行病学调查和卫生学分析等，可以排除因加工人员操作不当的污染、原材料厂家的污染及原料运输路途的污染。”

那么，是有人蓄意投毒？

记者今年1月7日赴慈利采访期间，县卫生局刘自强局长曾与县公安局彭程局长通了电话，彭局长电话中告知：“投毒没有证据，侦查正在进行。”并婉拒记者进一步采访。

但是，慈利的很多人将疑点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便是前面提到过的赵春华的邻居黄某。

黄是湖北公安县人，在慈利县城以非法行医为生。原先人们都叫他老李。他也一直称自己姓李。直到有一次他病了，请邻居一位刘姓的妇女给他驱“鬼”。这位姓刘的妇人是湘运慈利县公司的公厕管理员，早觉这“老李”有些古怪，便借驱“鬼”之名要他讲出真名，这才知其姓黄。记者采访时，听黄的一位吴姓街坊说，黄曾在湖北判过8年刑。

60多岁的黄某在慈利找了个40来岁的女人同居。那女人一年前卖过鼠药。黄与赵春华在出事前一天吵过架，第二天清早6点便说出去收账。待中毒案发生后，警方好不容易才从澧县将他抓回，关了一晚，因无证据，只好放了。放出来的第二天，黄又偷偷跑了，被警方在途中再次抓回，随即又只好放了。黄又第三次跑了。警方寻到湖北公安县，没能寻着，后在澧县将其抓获。这次，警方以他搞封建迷信为由，行政拘留了他15天。但因未查行确凿证据，15天后又只好将他放了。如此三捉三放，使案情显得云山雾海，一时难以澄清。

据慈利县公安局彭局长说：“《新刑法》实施后，警方办案只能严格依法。”对此，记者是理解的。

目前，带毒的面食加工业主赵春华已被警方拘留，而整个案件的告破，看来还有待时日。但“12•1”这个黑色的日子，将会长久地留存在慈利百姓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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