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主题 > 书屋 > 醉菊楼笔记(下卷)清风集
凡人故事

黄珍明,温柔女性,时年五十又三,长沙人氏。14岁参军,中共党员,时下供职于长沙市第一医院保健科。

“那天下雨……”黄珍明这么说。那雨天在她的话里就变得云雨低沉的,能让人听到檐边滴滴哒哒的雨水声。

那雨很大,四五级的西北风。黄珍明正赶着去保健科上班。保健科在一栋老式旧楼里。拐弯。过道。屋外滚滚雷声。身后,一道高八度的嗓音和风声雨声搅在一起:

“绝子灭孙……”一字一顿。

她一惊。

“养个孙伢子冒屁眼!”

雷声,她呆在斜斜的雨幕里。

“我……”她忽然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声。

“女工委员是个什么样的官呢?”我问黄珍明这话时,她正在她的诊室上班。一身略略显得有些肥大的白大褂罩在身上,使她本来过于单薄了一点的身体显得几分精瘦。黄脸、焦唇。并不太高的前额上卧着几条刀刻的皱纹,那线条似乎在向人证实着这是一张善良人的脸庞。

“什么也不是。”她笑着。

可是,在这家近900名职工的医院里,她这个女工委员就是管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琐事的“不管部部长”——一旦发生了什么麻纱事,全院上下人等都会眼巴巴地望着她。这时候,她这个黄脸老太婆仿佛就是智慧与安宁的化身:权位比芝麻小得多,闲心事却操管得不少。

那个雨天的诅咒,就是女工委员管着的计划生育这件天下第一难事给她赚来的。

好在她的事情繁杂而零碎。彼此掺杂,很快就将那个雨日里的不愉快淹没了。又过了些日子,诅咒过她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诊室里。这次女人是来开药的:水泻。黄珍明是保健医生,也算掌着这么点不大不小的“权”儿。她问:“不舒服?”热脸膛换来的只是怨恨式的冷眼。

黄珍明依旧笑着。处方。取药。又扶她上厕所。再扶她回宿舍。她丈夫不在家,身边无人。黄珍明就拿便盆、接屎尿、洗脏裤。事情做到这一步,女人心中到底有了好生的感激。她又端起勺子和碗:“喝点水,喝一点儿……”软语轻言,像哄儿时的娇女。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个女人感动了。感动的结果不仅仅是以诚恳朴实的语言向黄珍明道歉,而且夫妻双双心甘情愿地放弃了生二胎的打算。“莫再让好人为难!”她承认女工委员是好人。而她自己,也本来就是一个挺能干挺善良的护士——都是女人。女人的心终归是相通的。

医院一位科主任说:“黄医生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院党委苏书记更善于从党性高度发现真理:“多一些黄珍明这样的党员,我们这个社会就更充满光明。”——此言一出,立刻使我想起听来的又一故事。

那是一个晴天还是雨天抑或是阴天多云?黄珍明摇着花白的头说实在记不太清楚。她只记得她正在通阴沟——病区的下水道不知怎么堵了,污水脏兮兮地漫出来。她拿着一根长长的钢条猫着腰往下水道捅。这其实也是分外的事情。她不是卫生员。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说:“黄医生……你做的好事!”她没有回过头去,公益事,做点就做点,什么好不好的?——普通的女工委员,最怕的是人家夸赞。怪事,50岁了,还会像姑娘一般脸红!

身后的声音又响了,且有些变调,怒冲冲恶狠狠地。这使黄珍明一惊。猛回头,才知自己闹了个天大的误会。人家问罪的呢!

问罪的是个壮年汉子。挺有几分英俊几分潇洒。聪明,又能干,也招惹得医院上上下下几分喜欢。却不知怎么有一天心儿忽然野了。带着个姑娘野到南方的一个大都市。大男大女呆在一起,理智的缰绳稍一放松,还不偷尝禁果?这个就好,够热闹了:夫妻打架,闹离婚,好端端的一个家风雨飘摇了。这种场合自然离不开黄珍明这个女工委员。先找插足的姑娘。剖开皮肉劝,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姑娘终于明了事理,“拜拜”了。这下,汉子急黄了脸,于是就有了阴沟旁问罪。

黄珍明从阴沟里抽出钢条来,直了直腰,扯起衣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说:“你的孩子还是我取的名哩!忘了?”说话时,那脸上正气与和气各半。

黄珍明又擦了一把汗,然后依旧去捅她的阴沟。汉子仍是气鼓鼓的,出口的言语自然挺粗。她没跟他计较。计较这些做什么呢?个人恩怨?她才不是为着这些。过了不多日子,汉子的妻子突然坚决要求离婚了。插足的姑娘“拜拜”了,那家庭内的战局一夜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黄珍明心急如焚地跑去做汉子妻子的工作;借酒消愁!五尺男儿闹了个胃出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黄珍明又风风火火去病房看望他,劝慰他。而且,她这位该做奶奶了的女人又变成了母亲。黄珍明在那个暮色茫茫的黄昏里忽然悠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跑到汉子家,把哭兮兮脏兮兮的孩子抱回家。她带大过四个孩子。那是亲生的。因此她懂得怎样做母亲。她给孩子喂水喂饭、热牛奶,买玩具;还把又臊又硬的棉裤洗净烘干。那正是冬天,漫天正飞舞着雪花。全凭着这颗心,一个濒临破碎的“细胞”复活了。如今,这一家子大的叫她黄姨,小的则一声声“黄奶奶”叫得亲甜。医院党委办公室主任是个精干的女同胞,她说:“有的夫妻吵架,吵得四邻不安。黄姨来了,于是听着她一声吼,人家动口的口闭了,动手的手停了。”

“全院大大小小的家庭纠纷,你都放在心上。生了孩子的你关心避孕;不生孩子的你又着急人家冷清;人家夫妻半夜打架你要去调解甚至连食堂里猪病了,也叫你去打针;炊事员轮训去了,还会叫你黄姨去顶两天;厕所堵了、阴沟不通了,少不了你;还有计划生育、爱国卫生、灭鼠灭蚊……操着这多闲心,不觉得烦么?”我问。

“一点不烦那是假话!”她开朗地一笑:“可转背一想,这也是党的工作,不尽力去做怎么行?”多么朴实、淳厚的女工委员,一切都是朴实淳厚的。有如岳麓山上漫漫的林野、成片的山花,从不需要粉饰。

有时,别人做不到的事,黄珍明做得到。大年初一清早,满院子里的爆竹屑。黄珍明拎着个扫帚出来了;她的丈夫跟着出来了;后来,连80高龄的老教授陈超也跟着出来了,无须吹哨子打吆喝。他们感激黄珍明,也让黄珍明感动。这就是一种气氛、一种情感、一种信任。

是在医院党委办公室里。我又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32岁的护士刘知媛不幸得了肝癌。肝癌病人好苦!一痛起来,周身汗澈。一天要换十几套衣服!黄珍明早晚一有空就往病房跑。小刘病危一个多月,她服侍了一个多月。抹身;洗净衣物、烘干、熨好;再帮她穿上。然后坐在床边,捉过小刘的一双手,母亲般爱抚着、安慰着,天天如此,日日如此。到了那一天,小刘忽然哀哀地叫了声:“黄姨……”言未毕,泪双流!她俯下身,问:“知媛,有事么?”小刘睁着泪眼,说:“黄姨,别,别离开我……”她点点头:“好,好,我不离开你,就这样陪着你……”“黄姨,你是好人!好像我娘……看你好瘦……是太累!”小刘哭着,无力地说着:“黄姨,我要死了!真的……我死后,帮我抹抹身……好么?还……还换下衣服……黄姨看穿哪件衣服好,就穿哪件……”

黄珍明和刘知媛哭作一团。就是这个场面,让人永不忘怀;让人记住了黄珍明这个普通的共产党人,是怎样走进全院900号职工乃至他们的数千之众的家人的心中的。

就是那天,刘知媛死了。一晃5年过去,刘知媛的亲属至今仍感怀着。难怪,医院64岁的退休工人鲁普春得了胰腺癌,手术前的头天晚上非要家人找来黄珍明不可。黄珍明急忙小跑而去,见了面,问:“鲁爹,有急事?”鲁普春眼圈一红,半晌才说:“冇得别的,怕……怕明天手术一下死了,再也看不到你,就……就想见见……”

在黄珍明的家里,每天都要接待各式各样的客人。上夜班的小孩没人带,或许会送到她家来,“黄姨,麻烦你照看一晚。”“好!好!你放心上班去吧!”这晚,黄珍明便得哄孩子,换尿片。有某些本应永久地藏在自己记忆中的隐私,他们或她们都愿意找黄珍明诉说。在这些人中,有的是相信黄珍明能够为自己解难;有的则明知这事黄珍明无法解决,只是来诉诉苦,听上几句贴心的暖人的话儿的;只是希望到黄珍明家里坐坐,然后不再心乱如麻,任暖风轻轻漫过心间,然后再去轻松地生活和工作。黄珍明是一个一步一步生活过来的人,她知道人生的艰难。对这些找上门来的同志,她亲切的笑容就像一盆寒冬的炭火。即使是犯了错误的她也不歧视,只是剖心剖肺地批评开导;受了委屈的她更会一声声安慰,甚至代表他或她找到院长、书记们劈哩啪拉地讲一通,直到问题有了眉目。她十多年来没休过一天事假、病假,也从来没开口要过补休。她当上劳模,国家发给她300元奖金,她给了医院幼儿园,说是给孩子买点玩具,繁杂而零碎的工作,就这样组合成了她的平凡而热烈的生活。

倒是医院几百号同事喧腾起来,一致公认黄珍明是他们的模范。他们评选她为全国“红十字”先进工作者,评选她为“三八红旗手”,选举她为市党代会代表。甚至自发地上书院领导,要求在全院展开向黄珍明学习的活动。

黄珍明呢?她说:“我只是在恪尽职守,恪尽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所做的不过是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

一位作家这样说过:“爱是发自心灵深处的一种道德,爱是奉献,是给予,是慷慨和力量的源泉。”

凡人黄珍明的故事,不正是谱写着这样一支爱之歌么?

爱别人吧!朋友!爱我们周围的每一个人。人人奉献出一份凡人的爱心,就会坚固地构筑起我们这个永远向前发展的时代和充满青春魅力的伟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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