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她床前,探身仔细看着她的脸:这是一个16岁的花季女孩。她正静静地躺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清澈的双眸,鹅蛋形的脸蛋显着有些苍白。我从衣兜里掏出听诊器,捂热了放在她胸前。咚、咚、咚……这规则有力的心音,在我听来,胜过天底下最美的音乐。我不禁长长舒了口气,一抬头,刚好遇上女孩感激的目光:她在对我微笑——尽管她还是那么地虚弱无力。

    两天前露露被抬进病房时,可是另一副模样:神志昏迷、满面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电监护仪上的图形清楚地表明:患者心动过速,血压下降,还有严重的心肌缺血。“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呀!”突如其来的病变,把露露的妈妈吓得语无伦次。费了好大劲儿,她才把女儿的发病经过说清楚:“露露一周前好像是感冒了,口干、嗓子痛、恶心呕吐,还有点咳嗽。因为她平时身体很好,家里谁都没在意。后来,她说心慌,整天没精神。我带她到附近的社区门诊,医生怀疑是心肌炎,刚打了一次吊针。昨天夜里,露露突然心慌气急烦躁,紧接着就不知人事了。”

    我翻开了露露的病历。入院的那天,她的血糖高达18.5mmol/L,pH6.92,尿酮体(+++)。这些数据表明,患者符合重度酮症酸中毒的诊断。幸亏抢救及时,我们从死神手中夺回了这个蓓蕾般的生命。

    “酮症酸中毒(简称DKA)是糖尿病最严重的急性并发症。”结合教学查房,我给实习医生讲了这个典型病例。“1型和2型糖尿病患者都可能发生,但1型青少年患者的发生几率较高。它的出现表明:患者胰岛B细胞功能衰竭,体内的胰岛素分泌量极度低下,再也无法维持能量代谢。在这种情况下,人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呢?”我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实习医师组长小李。“当人体无法从糖代谢获得能量时,只能靠分解脂肪提供能量。分解过程中会产生大量酸性代谢产物——酮体。血液中酮体堆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酮症酸中毒。患者往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恶心呕吐,严重时发生昏迷。”小李给出了令我满意的回答。

    “医生,我女儿今后怎样防止酮症酸中毒呢?”露露的妈妈急切地问道。“主要是避免可能诱发酮症酸中毒的因素:如感染、饮食不当、随意停用胰岛素等。有些患者为了图‘吉利’,往往在节日期间停药,导致反复酮症酸中毒,危及生命。”听到这儿,露露伤心地叹了口气:“我一辈子天天都得打胰岛素啊?!”我沉默了,露露眼中的失望和悲伤让我感到,不能简单用“要”或“不要”回答这问题。我走到窗前,缓缓拉开了窗帘:“露露,你看——花园里的那些花草,年年经受风霜雨雪考验;人也是这样。目前,糖尿病还不能根治。但是,科学在发展。不远的将来,一定会让你摆脱糖尿病的纠缠!在这之前,你必须坚持胰岛素治疗,控制饮食、适当运动,学会监测血糖。通过这样做,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赢得了成功和快乐,还有获得世界奥林匹克冠军的运动员呢!……”

    我转过身,准备看下一个病号。这时,露露悄悄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我的白大褂,眼神里满是信赖与期待。我笑笑,拍了拍她手背,把她的手轻轻送回被窝,小心掖好她的被角。

    衷心祝福你这个花季女孩,愿生命战胜寒流,花朵含笑盛开!

    作者简介：
    高佳麟 主任医师,教授,扬州大学附属泰州市人民医院大内科副主任、内分泌科主任。从事内科临床工作20余年,在内分泌常见病、多发病诊疗中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现任中国老年医学会骨质疏松委员会委员、江苏省内分泌学会委员、江苏省骨质疏松委员会常务委员。在全国和省级期刊发表论著近二十篇,论著《高泌乳素血症骨密度测量及骨质疏松探讨》、《2型糖尿病球结膜微循环临床观察》、《神经性厌食7种激素水平的观察》先后参加国际学术交流,获科技进步奖2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