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中医附二院病房

古历1999年除夕。上午9：20，记者来到中医附二院一病室，一个戴着大口罩的护士正在治疗室拖地。记者说找王晖。“王晖？王晖值晚班。”她说。一问，这拖地的护士叫杨红波。

一病室还有13位病人，其中脑溢血就有4人。“都是重病号。白班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忙咧，刚刚打完针！”杨红波取下口罩，笑了笑说。

杨红波29日、30日和初三、初五、初六都要值班。她的丈夫何永恒也在这个医院，“在七楼肛肠科，他今天值24个小时！”夫妻二人都在医院过年，孩子就只好送到外婆家去了。“反正护士年年要值班！”杨红波边说边小跑着离开护士办公室。有病人该换吊针了。

（监护室内2床，赵耀南，女，83岁，入院诊断：冠心病、心绞痛。采访时间：10点10分。）

这是一位有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看来，病情已经缓和了，她斜靠在床头，正笑眯眯地接受着儿孙们的问候。几只盛开的花篮摆在她的病床周围，暗暗地送出一缕缕清香。

老太太是腊月27日凌晨4时急诊入院的，3个医生和1个护士围着她抢救了一晚才使她转危为安。“那晚，肖教授（注：该院大内科主任肖春香）赶来抢救我妈妈，下楼时还跌了一跤。”老人的儿媳妇感激地说。

老人仍在输液和输氧。病房里围着她的长子、次子、女儿、媳妇和小孙女。亲情在这里如花香般弥漫。“今日中午，我们在旁边的酒楼订了两桌，团年呗！然后再回病房陪妈妈。我们陪妈妈在这里过春节！”

腊月二十九日下午，湘雅医院17病室

（12床，龙栩，女，16岁，多发性骨折，严重挤压伤。）

走进龙栩的病房，床上只见棉被不见人。棉被盖在一个金属架上，龙栩就俯卧在金属架下，缚满绷带的脑袋上，两只大大的眼睛空洞洞地朝记者闪了闪，便又无言地关上了重重的眼帘。

横祸发生在那个可怕的下午。那天，龙栩回家取衣服。取过衣服她就要赶回学校。快元旦了，学校要搞晚会，龙栩长得漂亮，人又活泼，老师要她参加。龙栩很高兴。正高兴着的龙栩就站在自家门口的马路旁等车。突然，一辆满载水泥的货车向路边的她扑来……那是1998年12月20日下午1时30分。龙栩的悲剧人生就这样定格了。

骨科主任邓展生教授掀开龙栩床上的一角棉被，那棉被下的惨状令记者倒抽一口凉气：龙栩的右腿连同半个臀部被齐崭崭地截除了！

龙栩的哥哥说，他和父母都陪着龙栩在医院过年。一家人在医院附近的麻园岭租了间房子，月租200元。

这时，龙栩轻轻地抽泣着。她哥哥弯下腰，用纸巾给她揩泪。那纸巾一下就湿了。

记者的心忽然很痛，可怜的孩子，你原本有一个多么美好的明天！

“过了春节，正月初九，妹妹才满17岁咧！”龙栩的哥哥说，喃喃地、夹着揪心的哭音！

（邓展生主任是护士小姐打扩机将他叫回病房的，他正参加院里的一个会议。他说，春节期间科里留了20名医生值班，主班医生24小时不离病房，病房每天还有7名护士。）

“忙啊！”旁边的一位姓吴的护士小姐说，“前三四天还有50多个病人，把人急死了！今天，还有24位咧，都是重病人，稍轻一点的，都抬回家过年了。”

开晚餐了。值班护士们纷纷去食堂取来盒饭。医院规定，春节值班，每人每天可补助20元。“就这些，不过，除夕夜，院长们会来病房给我们拜年！待遇问题倒无所谓，真的，只要病人好了，心中的石头就落下了！”一位护士这样说。

（守护着龙栩她们在病房过年的，就是这样一些平凡而可敬的人们。他们日复一日地奔波在病床之间，用心血和汗水编织着不绝的生命之歌。只有当人们把生命托付给他们的时候，人们才掂出他们价值的珍贵！）

（一病室36床，屈庆元，男，64岁，冠心病。）

“我这是第二次住医院。前次也是住在这里。这里医生、护士待病人好。”屈庆元躺在病床上，写满沧桑的脸庞上露出几分久病的憔悴和苦痛。

据屈庆元说，他不到10岁就随叔父一起搞地下活动，当然，那不过是望望风、送送信什么的。解放后，一直干公安。“那时，我那身体啊，没得讲的！几十年没吃过一粒药，连十滴水也没吃过！”可是，前些年，他的老伴过世了，去年，媳妇又得癌症死了。剩下他，儿子和才8岁的孙子。亲人的一个个离去，使他痛苦万分。到去年，他发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他说：“这大过年的，身旁只有医生和护士。儿子在中山大厦，要上班，孙子寄到外婆家。”

在走道上，护士悄悄地告诉记者：“36床可怜哩，单位效益差，前几天住院费用亏了800多元，单位无钱支付，还是他自己垫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