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卖茶去。’我丈夫不是茶叶商，别离的原因自然不是去卖茶。”她信口吐出白居易《瑟琶行》中的诗句。我望着烛光中的那一张粉脸，心中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那是人的悲哀呢？还是金钱的悲哀？

她花8000元从广州的狗市上选了怀里这只名贵的法国狮毛狗，从香港狗食店买回各种狗食品。毕竟是学过医的，她对清洁十分地讲究。每天给小狗洗澡，用特制的器皿给小狗漱口，用进口的香水给小狗身上制造出人工的芬芳，给小狗配戴上金项圈。只要她一上床，小狗就环儿叮当地跳上去，温柔地依偎在她身旁。小狗成了她精神的寄托，成了她须臾不可或缺的宠物和伴侣，陪伴她打发了一个又一个难耐的寂寞的白天和黑夜。

我想起一位作家的话：人与人日益冷漠，人的情感的失落，要由狗来填补，人类社会面临的种种灾难莫非也要由狗来挽救？

孤独者在经历了对人类的失望之后，便把自己的感情托与给狗。宠狗热在都市的流行，或许是当代人对人生的一种注释？我不得要领地这般思想。

三

曾听说法国巴黎大街上的狗粪之多堪称世界之最。法国人对狗的喜爱竟然达到这种程度：如果你说你杀过一个人，为了一个心爱的漂亮女人而杀死了一个男人，法国人会拥抱你说你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但你千万不要说你杀死过一条狗，那样法国人会视你为洪水猛兽而连呼野蛮。至于街头大大小小的无数的狗墓，则又是巴黎的一大景观。这是洋人与狗。在中国，也有一个宠狗的城市，那便是西藏的拉萨：从繁华的八角街到各大街小巷，凡是有小店铺有房屋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有狗在游荡。在这个只有13万人口的城市里，狗的数量竟不少于9万只。一谈起狗，她的话多了起来：“你不知道咧，如今都市里养狗的主儿日见日多，狗价也扶摇直上，珍稀名犬有的开价50万元一只。”

“这种情况是否正常呢？值得么？”

“怎么不正常呢？狗比人更重感情。你没听说过义犬救主么？其实呀，什么值得不值得，人生几十年，奔走、奋斗、挣钱、寂寞，为什么呢？有什么意义？你冷静下来想想吧！你心爱的人跟别人跑了一去不复返；你最好的朋友在你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突然给你最好的出卖；你孤独寂寞时面壁流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你所疼爱的狗就不一样了。它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亦步亦趋，讨欢心，解寂寞，作伴儿，慢慢地，你就会喜欢上它，宠上它，视它为不会说话的朋友……”

我无奈地摇摇头。也许，她说得对，抑或不是全对。都市宠狗的男男女女，其心态自然是多种多样：摆阔抖威风者有之，护家防身者有之，追求时髦者有之……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解除孤独和寂寞。

孤独，现代文明病中最顽固的一种。其某些表现会使人心酸。长期的孤独将导致严重的心理疾患，诱发出种种社会心理问题。假如狗真的能给孤独者以某种心灵上的慰藉，真的能使孤独者感到感情有了某种寄托和依附，那么这都市流行的宠狗热则完全可以为人所理解。

我立即想到了巴黎，想到了巴黎的狗以及巴黎街头那世界闻名的狗粪。

中国有巴黎么？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我告别了那位曾经沧海的女人。女人怀抱着丽丽，一双忧郁的大眼睛从我面前悄然消失，那娇小的身躯钻进了咖啡厅前的一辆“的士”。“的士”开走了。我却难以忘却她那双哀怨、忧郁和孤独的眼睛。

有人说：世界上忧郁的眼睛也是最美的眼睛。忧郁的眼神较之于欢乐更具魅力。蒙娜丽莎那谜一样的微笑，其实就是因为眼里有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那么这位宠狗的都市女郎的忧郁呢？

“我好想哭。”我记得她离开我时这样说……

君健网（www.junjian99.com）专稿，转载方请明确注明出处及链接，或完整保留此版权信息。